《膏矿叙事》里的故事,从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讲起。贺小果,邱红兵,刘青松等一系列人物日子在一座国企石膏矿区。这段时期,国企改革,打工潮鼓起。而从前独立的自洽的矿区日子也面临着种种崎岖与抵触。出走与留守,爱情与愿望,崇奉与金钱。每个人都阅历年代的风波吼叫。他们身上既有明晰的年代痕迹,也有各自明显的特性颜色。尽管不同人物的性情、命运各有不同,但他们关于抱负、爱情、崇奉的寻找执守却是相通的。人道的幽微之光一直闪亮。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乡愁,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命运。《膏矿叙事》中作者写下了年代变迁,写下变迁中的人物:他们的生计状况,日子进程,以及精力气质。
他是爷爷口中的短指头,五个指头中最短的那一个。爷爷十分气愤四叔的短。宝峰寺里,他和老和尚征伐短指头,言语激越,心情昂扬,好像一头七十岁的壮豹子。
宝峰寺离咱们五矿不远,据说是因建在宝峰河滨而得名,很小的一个庙。本来有两个和尚,一老一小。老的六七十,小的二十刚出面。这一年元旦新年刚过去多半个月,北风虽紧,但春天正在来路上。一位老人在深圳说: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勇于实验,不能像小脚女人相同。看准了的,就斗胆地试,斗胆地闯。这一年,宝峰寺只剩下了老和尚,小和尚出了门,说是弃佛门入红尘,去南边打工发大财了。这个且不去细说,只说爷爷去宝峰寺。
通常是在傍晚,暮色四起,几只乌鸦驼着日色飞回来,静静地停歇在寺庙的屋檐上。爷爷和老和尚一人一把椅子,并排坐,望着屋檐。爷爷说教师父,你看一只鸟都知道守规矩,天黑了就回家,他为何需求搞那些花里胡哨,游手好闲。
老和尚捻着手中的佛珠,浅笑道,您啦,莫生气,人各有命,莫要强求。你看这庙里,有菩萨坐着,有菩萨站着。爷爷恨恨有声,他陈北山为什么不能做我老陈家的长指头?十个指头偏要有长有短?
老和尚脸上仍是浅笑,阿弥陀佛,站的菩萨站一世,坐的菩萨坐一世,命里早有分定,莫急,莫恼。爷爷好半天没有说话,末端,他叫道,栋梁,你要做个长指头,要争光,听到没有?我正忙着擦观世音菩萨身上的灰。这个菩萨手上脸上上脚上,处处沾着石膏灰。底子看不出是一个菩萨,倒像一个灰人。在咱们五矿,还有五矿邻近方圆十几里,青石膏灰,白石膏灰,飞得满天都是,许多物件,新皮鞋也好,新媳妇的脸也好,稍不清扫整理,就叫石膏灰弄得灰头垢面。(新皮鞋是为了叙说的需求,其实在五矿穿皮鞋的人不多,扳着五个手指头就可以数清楚,比如,季德君校长、秦寿生矿长、刘爱民书记。哦,对了,还有机电组组长刘青松,他和他老婆何云凤骑自行车去清宁市逛书店时也穿皮鞋。)栋梁,你长大了,要当先进,听到没有?爷爷又喝道,我连忙说听到了。我用力地擦,擦出一个新菩萨,金光闪闪的,坐在大殿上。我喜爱做这件事。
爷爷喜爱的,是和老和尚拉家常,倾诉心中的烦恼。在矿上不能吐,吐了只会让他人笑话。家门不幸出活宝。老和尚身处佛门,不会笑话人间人。再说,他佛门里的小和尚也是守不住佛规,断不尽红尘金钱梦。对爷爷的命运,老和尚深有同感。
在这里,有必要介绍咱们陈家的荣耀前史。我爷爷陈长发,1923年生人,1956年曾披红戴花去北京参与全国总工会举行的全国先进出产者代表会议。石膏矿换了五任矿长,但矿上展览室最显眼处,仍挂着我爷爷的荣誉相片。爷爷有四个儿子,老迈陈东山,老二陈南山,老三陈西山,老四陈北山。前三个身形酷似爷爷,结实,宽背宽肩,走起路来,脚步生风。学习葛洲坝英豪儿女,争当四化斥候百日安全无事故最佳充填手……各项活动中,前三个长指头拼死忘命地干。提起陈长发的儿子,没有人不竖大拇指,爷爷活得格外地神威。爷爷老人家一发话,书记矿长也得听几分。
陈北山肩肩膀薄,腰身细,走起路来,也是轻悄然如娘们,爷爷十分动火,他最动火的是四叔的手。师父你说,哪个工人的手上不长茧不结疤?不长茧不结疤,叫工人的手?他还戴手套!他的手是拿绣花针的,仍是弹钢琴的?呸,丢人,丢祖先!
五矿井下的活,有割岩,打桩,点炮,充填,装运等,最辛苦的要数转移装车。装运一天石膏下来,保管你浑身散架,臂膀疼,腰腿疼,倒在床上爬不动。一双手就更不用说了,磨出血口血泡子,伸都伸不直,就算是戴上劳保手套,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矿工们干起活来,不怎样戴手套,嫌它妨碍,干活不利索不得力。等熬过十天半月,血口儿血泡子结出老茧,一双手就练成了铁耙子,龙潭虎穴敢伸进去,也就有资历从事其他工种。
四叔在井下当装运工,干了三个月,还没有顺畅转到其他工种去。装运组组长和爷爷相同,气恨他的手套。你戴个手套干事,你怎样不穿双皮鞋干事?组长喝斥道,只见他两腿立定,两臂肌肉绷起,他一用力,一双铁耙子抱起一百来斤的石膏,轻轻盈巧扔进了翻斗车。四叔在一旁龇牙咧嘴地甩着手,组长,我的手……组长吼他,你的手,你的手是个稀罕!
四叔的手的确长成一个稀罕,十指纤长皎白,指甲壳肉红,指甲缝洁净,手背上浅蓝色的青筋明晰可见。这手长得太邪门了,几乎不配做一个劳动者,更不说做一个井下挖石膏的人。
这双手打起快板来,却是呱呱地响。左手拍,右手拍,伴着节拍声,四叔口吐莲花,安全出产大如天,人人崩紧这根弦,遵章守纪不胡来,保平安。雪怕太阳草怕霜,安全出产怕违章,谁若违章要胡来,定遭殃。快刀不磨会生锈,安全不抓出疏忽,一人出事全矿悲,难过。矿上宣扬股股长王重阳说,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爷爷朝地上吐出一口老痰,哼,人才!花拳绣腿的,他老祖先的人才!
有一天矿长秦寿生找到我爷爷,必恭必敬请示,老区长,咱们计划把陈北山调到井上宣扬股来,您看呢?爷爷一听,眼睛鼓得桃子相同大,厉声道,人人都调到井上来,哪个挖石膏,哪个搞革新?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不靠天不靠地,全赖自己救自己。毛主席老人家说工人阶级有力气,不是指这些歌的舞的!爷爷气愤愤的,一口一声毛主席他老人家。也是啊,根红苗正的工人子孙,国家先进出产者的子孙,不在井下好好干革新挖石膏,还能由着他的性质,调到井上来弄那些花拳绣腿?秦矿长,你今日记住我的话,只需我陈长发活一天,陈北山他就莫想调到井上来。
爷爷四十多岁得了他的幺儿子陈北山,自小多少有些养尊处优,仅仅没想到娇养到这个境地,像一块豆腐,动不得劳不得。人家干一两个小时不歇,他干一二十分钟就要歇,靠在岩层上,敞着嘴巴大喘气。一到井上呢,一条活泥鳅,打快板、拉二胡,活蹦乱跳的。
四叔工休在家,我就赖在他房里。四叔比我大不了几岁,当着外人的面,我叫他四叔。背过身来,我直呼其名。我说陈北山来一段,他张口就来,美丽小子陈栋梁,衣装整齐到书院。见到教师行个礼,见到同学识声好。上课时刻快要到,提早备好书和包。竹板子啪啪啪地响。爷爷在外面气哼哼地喝茶,他揭起珐琅缸盖子,又重重盖上,又掀起,又盖上,刺刺声频频响起。四叔陈北山的竹板子拍得更欢了。
四叔是个高兴的人,见人就笑。大伙拿组长的话开他的打趣,来,让咱们看下稀罕,么样的稀罕。他笑笑嘻嘻地伸出手背,又翻过来,伸出手心,笑笑嘻嘻地说,看看看,不看白不看啊。大伙送他一个绰号,陈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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